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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砂学院丨紫砂与文人情怀!

紫砂壶艺术网 时间:2017/9/30 11:10:47 【字号 】 【关闭

清末民初作家喻血轮在《逸情楼杂记》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。

说的是福建有个喝茶成癖的富翁,有一天来了个乞丐,这乞丐倚在门上对富翁说:“听说您家的茶特别好,可否赏我一杯?”

富翁有些蔑视他,反问道:“你懂茶吗?”

乞丐就说自己原本也是个富翁,只因爱喝茶喝到破产,才落到讨饭的地步。

同是爱茶人,富翁听了顿生同情之心,便叫人捧了茶给乞丐喝。

乞丐喝了说:“茶好,可惜味道不够醇厚,因是新壶之故。”

说罢拿出一壶,这壶他天天带在身上,即使沦落到如此地步也舍不得卖掉。

富翁一看,乞丐的壶果然不同凡响,造型精绝,打开盖子,香味清冽。

一泡茶,味异寻常。富翁便说要买,乞丐说:“我可不能全卖给你,这把壶值三千金,我卖给你半把壶,一千五百金,用以安顿家小,另外半把我与你共用,如何?”

富翁欣然应之,那乞丐拿了钱将家里安顿好之后,每天到富翁家里,拿这把壶与富翁对饮,犹如朋友。

这个故事说的是茶与器的关系。

然,每次掩卷,都对这两位爱茶人的可爱而莞尔,心底流过莫名的温暖和亲切。

富翁因茶癖而落魄,但仍不愿卖了那紫砂壶,其痴情于此虽有可恨处,但仍情有可原啊。“人非圣,孰能无癖”,《茗壶图录》自序里,开宗明义第一句话。中国还有一句老话“人无癖不可以交也”,“以其无深情也”。

对于爱壶成痴者,一壶在手,已是有花,有草,有清风明月,这种自在之乐,很难为外人道。

脑海里也总会时不时浮现出江南园林里,文人墨客稳坐太师椅,手握一把紫砂壶,有红袖添香,有赏心悦目昆曲在一唱三叹中,月白风清,花影竹摇,怎一个良辰美景的闲雅风致啊,羡煞我等现世的忙碌人。

明清那时的文人,想来真的是很有意思。

紫砂壶本为日常用具,但在明清那段特定时代和文化的影响下,特别是文人的直接参与,使紫砂壶成为我国艺术史上的一朵奇葩,一枝独秀400余年。应该说,紫砂壶作为一种载体,集中体现了那个时代文人的思想,意趣和审美理想。

然而,文人为何钟情于紫砂器具,使之由平凡的日用品上升到艺术范畴;同样,在文人的参与中,又如何在这些实用器具中展现文人的精神世界,是值得我们探讨的,也是有意义的。

尽可能的贴近那个香粉灯影,扇底风流的文人士大夫生活,或许有助于我们更加感性的理解紫砂壶的韵味;又或者感慨之余,反观我们现世的生活,对生命有另一层面的领悟,也是说不定的吧。

笔者才疏学浅,也只是在先人前辈典籍基础之上,对紫砂壶和文人的关系,试着做一个整理,如能对大家有益,已是心甚慰之。

如此,我们不妨放慢速度,静下心来,泡一壶茶,且饮且读。

紫砂壶独步千秋400余年,与我国饮茶方式的改变有密不可分的关联。明以前,饮茶方式是点茶,煎茶,泡茶并存。值得一提的是,点茶和煎茶更多的是茶在品饮前的加工工序,最后参与茶道品评的茶器主角是当时盛行的茶盏,比如邢瓷与越瓷,而不是紫砂壶。这时期,壶虽然也参与茶道,但并不在茶道品评的范围内,也就是说,在饮茶程序中,由于壶与品饮者的距离,使得对壶的关注被忽略了。就像我们与友人分享美食之际,我们关注的是盛载美食的华美餐具,而不会是灶上的炒锅和煮锅一样。

直到明初,朱元璋下令废止饼茶,提倡散茶,饮茶方式逐渐发生变化,泡茶法渐渐成为主流。泡茶法省掉了碾茶,煮茶的加工程序,直接将茶叶投入壶具中以热水冲泡,再行分杯品饮,如此,就缩短了壶与品饮者的距离,继而,茶壶的审美需要成为茶道中重要的一个环节,使得文人参与有了可能。

对于紫砂壶的起源,很长时间以来,都引用明人周高起《阳羡茗壶系》的说法。“金沙寺僧,久而逸其名实,闻之陶家云:僧闲静有致,习与陶缸瓮者处,持其细土,加以澄炼,捏筑为胎,规而圆之,刳使中空,踵傅口,柄,盖,的,附陶穴烧成,人逐传用。”

金沙寺僧制作的紫砂壶是啥样子,因至今未发现实物流传,现已无法知晓。但据羊角山古龙窑址残器挖掘证实,紫砂壶并非金沙寺僧所创,真正的主人应是文中所述“陶缸瓮者”,据此推测,金沙寺僧可能指点了当时制陶人如何把紫砂壶做得更加美观实用,这与后来的文人参与制壶没有本质的区别。

如果说,金沙寺僧是使紫砂壶脱离日用陶器的范畴而艺术化,成为这一领域内生活美学的起点人物的话,供春则是艺术化紫砂壶的第二位重要继承者。

说到供春,其身份之迷也颇令人思量。

现今大家多认同吴骞的考证。其在《阳羡明陶录》中称:“供春,实颐山家童。”而在早于吴骞生活年代的周高起,在《阳羡茗壶系》中说:“供春,学宪吴颐山公青衣也。”接下来就说颐山在金沙寺读书时,供春服侍之余,偷学金沙寺僧壶艺,才有后来的供春壶。

吴颐山即吴仕,是唐寅的好友,江阴人周高起,与吴氏后人吴洪裕,吴洪化交往深厚,在崇祯年间不但到过吴家,且住在吴家。而吴氏家族在当地极具影响力,也是文人交流雅集的中心。

吴仕致仕后,在宜兴城南兴建了自己的别墅——水月庵。其孙吴正志,吴正己讲学东林,吴正志与同科进士高攀龙,东林党人侯方域,名士董其昌等,情深意重,常相往来。1611年,董其昌为吴正志作了《荆溪招隐图》,此画堪称精品,曾由翁同稣收藏,现藏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。此时的吴正志已是大收藏家,《富春山居图》正是他的藏品。这个家族还培养了两位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戏曲作家——吴炳和他的外甥万树,在《中国大百科全书》中都被单独列为词条。

可以想象,在这样一个大家族中,供春,无论其身份是家童还是青衣,或者兼而有之,无论性别是男是女,供春独特的身份,足以使他能近距离地和当时的文人墨客接近,从而耳渲目染,得到文化的全面滋养。可以说,供春身上有着广泛的人文背景,正是这种文化功底,才捏制出极具艺术化审美的树瘿壶来,体现了文人所追求的意趣天成的艺术效果。

明万历年,开制壶工艺一代先河的时大彬,成为紫砂壶艺进程中第一位划时代的领军人物,有一大半原因在于其后期与文人的广泛交结,进而引文人情趣入壶艺之中,将壶艺推到一个新的高度。

清人杨彭年,与蔓生通力合作创造了艳称海内的蔓生壶。据记载,乾隆时,时大彬手捏制壶法已少有传人,是杨彭年恢复了捏造之法。而扬在当时制壶人中并不是手艺最高的,但它作的壶,按《耕砚田笔记》记载:“虽随意制成,自有天然风致。”这种“天然风致”应源于扬的创造力,据此,得以跳出传统紫砂壶仿铜器的藩篱,使蔓生的艺术构思在紫砂壶身上得以完美体现。

“几案有一具,生人闲远之思”的紫砂壶,在当时文人手里摩挲把玩中,心灵或许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与抚慰。

知识分子从原来的家国情怀的“言志”,转向了天真自然的“言趣”,是一种无奈,但却成就了艺术史上的灿烂。他们于格物致知中,穷尽心力,使日常用具诗意化,艺术化,以寻求一个美丽安详,清淡飘逸的心灵境界。

林语堂先生在《生活的艺术》中有这样一段详细描述:“中国上述对紫砂壶艺漫长发展过程中四位代表性人物,作了一个简单归纳,以此说明,文人参与对紫砂壶艺的重要影响。

在这样的梳理过程中,我们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。

明初,“高帝初定天下,禁贾人衣锦绮,操兵,乘马。”当时流品等级森严。但到了中晚期,随着“心学”大行天下,这种界限被打破,士与俗夫的界限进一步模糊,并出现了士人与奴仆做朋友的平等思想。在这样的风气下,士大夫不再高高在上,为文人与工匠的合作创造了可能。明清之际,文人的气质,学养,审美理想进一步进入世俗生活。文人墨客以前的纸上世界,字里乾坤,进一步发展到寄情于器物上,泥中写意,以此“聊写胸中逸气”。

明末的知识分子,大概是最有特色的一个群体。关于那个时代的文化思潮,值得我们注意的是“心学”派。其直指本心,强调了“心”的作用,打破道学的陈旧格式,追求感官的刺激和物质的享乐主义开始弥漫开来。这时期的文人情怀有着一丝惋伤和悲凉。到了晚明之际,儒道释三教合一蔚然成风。

明季之后,世风为之一变,“心学”变为“朴学”。但康,雍,乾数朝骇人听闻的文字狱和科场案,对文人学士的迫害,使当时的知识分子不寒而栗。清高孤傲的文人学士总要去寻找寄托自己情感,消磨时光,展示才华的途径。他们或在山林草野中“隐逸”,或在老庄禅学中求取心理平衡。

林语堂在《生活的艺术》中说:“中国人之爱休闲,有着很多交织着的原因。”他认为这是受历代浪漫文学潜流的激荡而形成的“一种人生哲学——大体上可称为道家哲学”。

是啊,我们来看这样的诗:“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。时人不识余心乐,将谓偷闲学少年。”这种闲情是如此的快乐,充满了活泼的生机。这种闲,不单单是一种生活状态,更是一种生命态度。

《退醒庐笔记》记载:乾隆见江上船帆林立,不觉感慨,而金山寺某僧却只见两艘,一艘曰名,一艘曰利。生命的奔波,或许可以这样艺术的高度概括。与奔波相对的,是静观。这种静,表现在心静,身静,情静。静,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审美范畴。静便是静坐,静听,静观,而此时的内心却是动的,心游万仞,身如扶摇,这就是“闲”的妙处。

这和孔子“暮春三月,春服既成”的快乐是一样的,都是属于内在状态的快乐,这种快乐,是外人难以理解的,“不足为外人道”,是一种心灵体验。

“花间明月,松下凉风,输我北窗一枕”,这是怎样的天人合一的自在逍遥啊!

紫砂壶,以其独特的材质美而为世人称赞。

“人间珠玉安足取,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”。紫砂迥异其他陶瓷之处在于,其砂泥比例是60:40,外表又多呈紫褐色,且里外均不施釉色,紫砂壶这种璞玉浑金的特质,恰与文人审美中的“文质合一”追求内心本真的理想契合。

袁宏道《瓶史》中说道家具时称:室中天然几一,藤床一。几宜阔厚,宜细滑。凡本地边兰漆桌描金螺钿床,及彩花瓶架之类,皆置不用。“几宜阔厚,宜细滑”正是对材质本真的追求。文震亨《长物志》中,谈到书桌,他说:“漆者尤俗”,认为不上漆,才更为清雅。这种对本真的追求,是当时极为普遍的审美理念。

“壶经久用,涤拭日加,自发黯然之光,入手可鉴”,这是周高起在《阳羡茗壶系》中的描述。“黯然之光”,不是真的暗淡,这种光亮苍老,是经岁月洗礼后而毫无火燥气,但又极其的清新妩媚。

这种含而不露,简约内敛,不事张扬的气质是属于中国文人的,所谓“文质彬彬”是也。同时,紫砂壶所表现的明与昧,苍与媚的和谐统一,又是符合中国艺术精神的,也符合中国文人的人生原则。

紫砂于地底沉睡千年,从这个角度来说,每把紫砂壶都历经岁月洗礼磨打,在人世间,偶遇寻觅他的那批文人艺匠,成形后,在与茶与人日复一日的肌肤相亲中,完成在人世间的修炼,焕发沉睡的光芒,最终完成自己。

壶里乾坤大。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后,壶还是壶,一器尔。然,孔子说“君子不器”,这“不器”的背后,我们更加关注器具背后的人和人的精神。

由于外部世界的纷扰,明清的那时文人已具有很高的心灵管理能力。时光荏苒,旧时的情怀早已如昔日流莺的啁啾渐行渐远,文化的未来,在实用功利的现世,也薄如蝉翼。

花花草草谁人恋,酸酸楚楚谁人怨,不过是一物一器一枝一叶,但又不仅仅如此。在一物一器一枝一叶外,如能为我们的内心寻得片刻安宁和美好,我相信,这份生活诗意化也是有现实意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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